那个叫洁的女孩给他留下了永远美好的记忆。
他常常拿着女孩送给他的贺卡,细细地品读上面的赠言,读着读着就细细地想那女孩,想得好甜好甜。
他是那年夏天到鄂西参加薤山笔会认识那个女孩的。
尽管笔会选在避暑胜地,但那天确实太热了。他热得实在不行,便忍痛抛开了正写到热闹处的一个中篇,与文友们一起到河里去泡身子。就在河滩的花太阳伞下,他发现了那个女孩。
女孩穿着淡绿色的游泳衣,刚从河时起来,那雪白的肌肤在骄阳的照射下,泛出晶莹的光。
文友们都“扑通扑通”地下河了,他却忘了酷热,呆在那里看那女孩认真地朝腿上埋沙子。大约是他觉得女孩也在注意他时,就走了过去。
“你好!”他向女孩打招呼。
“你好!”女孩还他一声,并朝他甜甜的一笑。
“你好美!”他真诚地赞美女孩。
“刚刚见面,怎么就看得出我美?”
“凭我的眼力。”
“好自信。”女孩说,“你仅仅看到的是我的外貌。”
“不,我认为你外貌与内心是统一的。”
女孩就“咯咯咯”地笑了。
他就邀了女孩:“一起游可以吗?”
女孩点了点头,就同他一起跳进了河里。
他们缓缓地朝河心游去。女孩问他:“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,来出差?”
“从海滨市来,参加薤山笔会。”他告诉女孩。
“参加笔会,噢,那一定是作家了?”
“就算是吧,充其量算个三流。”
“好谦虚。”女孩笑着朝他标一口水。他也还她一口。女孩就发出银玲般的笑,快速地向前游去,象条美人鱼。
他拼劲地撵,却撵不上,就唉哟唉哟地叫唤,在原地转着圈儿。
“怎么了?”女孩问他。
“腿抽筋了,快来救救我。”
女孩就慌慌地游转来,伸手拉他时,他却笑着说没事了。
“撒谎,真坏。”女孩又笑着朝他标水。
“游得太远了,朝回游吧。”他也朝女孩标水,就一同缓缓地朝回游。
上了岸,他忽然想起还不知道女孩的名字,就问:“叫什么?”
“叫洁。”女孩说。
“洁?这名字真好。”
“好有什么用?再好也不能充饥。”女孩这么一说,他就觉得饥肠辘辘。他们就一起到临河饭店喝了啤酒吃了凉面,就恢复了游泳时消耗掉了的体力。
那一天,他和女孩在河边整整泡了一天,跟女孩谈人生谈理想谈抱负谈得十分融洽。
一个月时间的笔会,眨眼就完了。那一个月他几乎天天与女孩见面,他深深地爱慕着女孩,虽然他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去爱了。也许是某种力量的支使,他的心情特别好,创作冲动如泉水喷涌,一口气写了三个中篇两个短篇,使得同来参加笔会的文友们赞叹不已。
离天薤山的前夜,他又约了女孩。好长时间,默默无声。女孩首先打破沉默,逗道:“三流作家,咋不说话呢,那么忧伤干啥?”
“能不忧伤吗?明天就要离天了。”他的话低沉得小溪里潺潺流水。
“人生没有不散的宴席。”女孩说,“离开了或许生活更美好,更有意义。”
他无声地点了点头。许久,他企盼地盯着女孩说:“吻一下你,可以吗?”
“何必一定要获取点什么呢?”女孩忍了一会儿,轻轻地说,“我觉得,得到了某种渴求不一定圆满,失落的才最美好,而且永远美好……”女孩的声音轻得仿佛飘了起来。
他赞同地点了点头。于是女孩就送给了他一张精制的贺卡,说:“认识你是一种缘分,我将百倍珍惜我们之间的友谊。送你一张贺卡,我亲手制作的,明天离开时你再看吧!”
第二天离开时,他盼着女孩来送他,然而女孩却终究未来。上了车后,他遵照女孩昨晚的嘱咐,拿出贺卡来,娟秀的字体便映入了眼帘,一首非诗似诗的话语:
走近你
生怕失去
远离你
时时想起
让我们模模糊糊
神神秘秘
保持初识的友谊
保持初识的美丽
(原载《小小说选刊》,收入《名家精品小说选》一书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