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浩然诗传|第三章第一节 隐居献策筑南雍  山林赋诗怀古今

吴仕钊

《孟浩然诗传》

第三章第一节

隐居献策筑南雍  山林赋诗怀古今

孟浩然隐居鹿门山的原因是多方面的。首先，鹿门山的自然风光和历史文化背景对他产生了吸引力。根据史料记载，鹿门山因东汉时期皇帝与习郁巡游时梦见山中有两只梅花鹿，随后在此建立祠堂并命名为鹿门庙而得名。此外，孟浩然的隐居也受到了当时社会环境的影响。他与家人之间出现了矛盾，这促使他在涧南园孟家之外，要寻找一处静谧之地来寻求精神上的慰藉。鹿门山位于汉江东岸，远离了孟浩然原本的家，即汉江西岸靠近岘山的那个涧南园，鹿门山这里的环境使他感到更加自在和平静。

唐朝文人隐居是一种风气，也是一种时尚。说起隐逸，孟浩然在二十三岁时就动隐逸的念头。当时，还约了好友张子容一同前往鹿门山隐居。可是，张子容在隐居第二年冬天即入京参加科举考试，孟浩然未能一同赴京参加科考，是有原因的，他选择了另一条进仕的道路，想通过干谒进仕。自25岁起，孟浩然就开始了辞亲远游，浪迹江湖，四处拜谒公卿名流，以求仕进的飘泊生涯。

孟浩然是个矛盾的人。他终生布衣，一生未获得任何官职，除在襄阳隐居外，余生均在漫游。他虽然以隐逸出名，却始终未忘情仕进，一直到晚年，希图做官的念头才逐渐淡漠。

实际情况是，孟浩然即使在鹿门山隐居，也没有忘记自己终究要进仕的愿望，一听到有机会可以利用，他便心旌摇荡。就在进入鹿门山不久，孟浩然听到身在均州的李重福有异样举动，也动了自己的念头。均州离襄阳不远，便从襄阳赶往均州，请见李重复以献策，希望日后在李重福手中得以进仕，光宗耀祖，用此资本说服孟氏家族，接回韩襄客母子。

李重福是唐中宗李显第二子，初封唐昌王，圣历三年（公元700年）又封平恩王，长安四年（公元704年）进封谯王，历迁国子祭酒、左散骑常侍。神龙年间，韦后诬李重福与张易之兄弟“潜构成重润之罪”，由是左授濮州员外刺史，转均州刺史，不得视事。

景龙三年（公元709年），唐中宗亲祀南郊，大赦天下，流人皆放还，独李重福不得归京。他向唐中宗上表陈情，表为韦后扣押不报。韦后当政时，专派五百兵丁到均州防范李重福。朝廷的政治斗争始终未曾停息，李重福也在暗暗蓄势待发。正在此时，孟浩然从襄阳到均州求见李重福，说有计策贡献。

李重福此时正在均州郧县安阳镇休沐，听说有人来见，虽然并不认识孟浩然，但听说过这个人的名字，还知道孟浩然罢考的事情。心想，此人定有可取之处。再说，李重福既然与张灵均、郑愔等人策划起事，也需要积蓄人才，加上有襄阳岘山道观参寥子的引荐，二人就在一酒楼见面了。二人相谈甚是投缘。

李重福问孟浩然，你有什么计策献给我呢？孟浩然用历史上西晋时期的“永嘉之乱”作为比况，分析目前大唐王朝的局势。

孟浩然介绍了晋武帝在统一三国，灭亡吴国的政权后并没有励精图治，发展国家的实力，而是开始纵情享乐，还接受了大批匈奴人的归顺，导致国家制度混乱的情况。还进一步说明武帝还实行封建制，这是导致后来的八王之乱产生的根本原因。八王之乱使得晋国的国力减弱，到了后来还使得晋室发生了分裂。在八王之乱发生后，蛮族贵族刘渊乘机起事，并建立了汉赵政权，他们两次进攻洛阳都没有成功，最后在永嘉五年时，匈奴军队在刘聪的带领下击败了洛阳守军，并将晋怀帝等王公大臣俘虏杀戮，导致了西晋的灭亡。

在分析了西晋的情况后，孟浩然又说，当今的大唐王朝，韦后篡权乱政，重臣遭遇不幸，或被清除，或被诛杀，就连太子也未能幸免。朝廷的重要岗位，都在韦氏一族党党羽手中，韦温、韦巨源、韦嗣立以及宗楚客、纪处讷等把握着朝廷的重要职位，都是韦后的心腹。皇上李显基本上被韦后架空了。这种情况与西晋比，没有什么两样。

如何化解这个局面，谯王您可以借鉴西晋把均州、襄阳（武当山——大洪山）一带作为“南雍州”的办法，以图崛起。孟浩然还借古人一段话阐述以襄阳为中心地带的战略纵深优势——

“世之言形胜者，荆州而外必及襄。其用兵萌于春秋，茁于东汉，枝于三国，蔓于东晋六朝，而樛于宋之南渡，史策具在，可坐而稽也。”周室东迁之后，随着楚国的强盛和立都于郢（楚都先在襄阳的宜城楚皇城一带，后迁都到江陵，今湖北省荆州市），江汉平原逐渐成为南方新兴的经济区域。楚地与北方华夏诸邦的交通往来，主要经过襄阳所在的鄂西山地，陆路可由郢都北上，过今当阳、荆门、宜城等地直趋襄、樊二城，或称作“荆襄道”。然后强调建立这个“南雍州”的战略意义在于可以构筑进可攻，退可守的比较稳固的势力范围，一旦时机成熟，便可以借此为依托，起兵诛杀韦后及其党人，从而成就一番帝业。

对于孟浩然的建议，李重福甚是赞成，午后，二人来到汉江边的安阳镇城楼上，一边游赏美景一边继续着筹划大计。对于孟浩然来说，欣赏自然景观也是难得的机会。望着眼前的丛山崇山峻岭间的一江中开，汉水碧波摇曳，烟云浩渺，似乎昔日那南雍州之地就在眼前。此时，有岂能无诗？感怀之至，赋诗一首。

登安阳城楼

县城南面汉江流，

江嶂开成南雍州。

才子乘春来骋望，

群公暇日坐消忧。

楼台晚映青山郭，

罗绮晴娇绿水洲。

向夕波摇明月动，

更疑神女弄珠游。

孟浩然在安阳镇城楼上，眺望汉江以及对岸的自然风光。孟浩然本来是不善于写七言诗的，可是今天例外。诗中生动描绘了古安阳城镇的地理位置、自然和人文景观，也折射出了盛唐时的均州一带经济社会面貌。在孟浩然笔下，当时的安阳城一带是相当富有，城美、水美、山美，人更美，才有“楼台晓映青山郭，罗绮晴娇绿水洲”，“向夕波摇明月动，更疑神女弄珠游”的佳句。

孟浩然此诗历来受到文人大家的高度评价。金圣叹在《唐才子诗》中评曰：“登城楼，临汉江，望南雍州，看他何等眼界，何等胸襟。”王世贞在《艺苑卮言》中说：“孟浩然县城南面之篇，不作奇事丽语，以平调行之，却是一喟三叹。”王夫之在《唐诗评选》中也称其“轻俊”而“不凉俭”，诗写得气概豪迈，风格绮丽。写眺望中的春景，楼台历历，士女熙熙，衬托着青山绿水的可爱；夕波动月，神女弄珠，更增添了美丽的浪漫色彩。

就是今天，细细读来，也不无感叹。此诗先写江水绕城穿流的平静秀丽，再写江城春日才子群公的闲情逸致，随后转向城郭绿洲的开阔景致，诗末句又以美丽动人的汉水神话做铺垫。整首诗把江水、游人、绿洲、城郭及神话传说融为一体，尽显盛唐诗歌的恢弘之音。实际上，这首诗还有一个潜台词：孟浩然借诗说“南雍州”，渲染这里可以作为可靠的后方基地。

事情也往一处赶，江州司马郑愔也密劝李重福直接在洛阳起事，此时也来到均州，恰与孟浩然不期而遇，孟浩然邀请郑愔到襄阳。郑愔在襄阳与襄州刺史催湜也有往来，觉得李重福要成事，必须要得到这位襄州地方官吏的支持。这个恰恰与孟浩然的想法一致。暗地里与李重福商议，让郑愔去与催湜秘密策划并做响应的准备。郑愔乘着机会暗访鹿门山的孟浩然，二人对当今时局以及李重福起事的可能性、事态发展与变局一一做了分析，真乃是英雄所见略同。作为东道主，孟浩然、王白云隆重地招待了郑愔，酒席放在竹园亭子内，王白云还把自己的龙唇琴也搬到酒席边，大家兴致所到，一边饮酒一边弹琴，好有雅兴。大家仿佛当年的竹林七贤在世，饮酒以高蹈人生。

“饮酒以高蹈人生”是嵇康的人生追求。当年山涛想举荐嵇康为司马氏政权作官时，嵇康作《与山巨源绝交书》，充分表达了自己对官场腐臭的厌恶，暗含的是对司马氏政权的批判。而他隐醉山林，除却时局所迫，更是其高蹈人生的天性使然。嵇康好老庄，无意于世事荣华，游离于尘世之表。如今的孟浩然和王白云等人隐居山林，却是隐而待仕，时逢郑愔暗中作美，孟浩然的兴致越发高涨了起来。郑愔此时也飘然若仙，酒到半醉，渐至半酣，为助大家雅兴，郑愔坐到琴后，撸起袖衫，弹奏了一曲。复有回到席间与大家一起喝酒。于此往复，大家轮流着弹琴，一曲一杯酒，酒曲连绵不断，名士风流雅趣迭起，此起彼伏，好不畅快。

从竹林七贤开始，饮酒成为古代名士风度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，开启了古代中国真正以酒入诗、诗酒风流的时代。此时的郑愔、孟浩然、王白云们效仿彼时的竹林七贤，在鹿门山中饮酒弹琴，也颇有高昂情绪，孟浩然渐入诗意，写下《听郑五愔弹琴》——

听郑五愔弹琴

阮籍推名饮，清风坐竹林。

半酣下衫袖，拂拭龙唇琴。

一杯弹一曲，不觉夕阳沉。

余意在山水，闻之谐夙心。

孟浩然写好后，自己先品味了起来，转而示以众人，大家一起欣赏起来，领略这诗作中的妙味——

郑愔像三国时的阮籍以善饮酒知名，畅饮在清风吹拂的竹林。

酒喝得半醉甩一下衣袖，拂拭干净龙唇琴上的灰尘准备弹琴。

饮下一杯美酒弹奏一支曲子，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夕阳西沉。

我的志趣本来在寄情山水，听这高山流水之音恰合我的本心。

大家看得出，孟浩然先是写实又是联想，阮籍常与嵇康、山涛、刘伶、阮咸、向秀、王戎七人聚集在竹林下喝酒，肆意酣畅，世称竹林七贤。首句以阮籍比郑愔，说郑愔像阮籍一样以善饮出名，如今在清风里，在竹林下坐着豪饮。竹林是用典，也是写实。三四句写郑愔喝得半醉的时候，放下衣衫的长袖，把琴擦擦，开始鼓琴。古人衣袖特长，一般挽着，故云“下衫袖”。龙唇琴，古代琴名。《古琴疏》记载，汉末荀淑有架龙唇琴，一天下大雨不见了。三年后下大雨，有条黑龙飞入李膺家中，李膺一看，是荀淑的琴，就把它送还给荀淑。诗以龙唇琴借指该琴的名贵。五六句说郑愔一边饮酒，一边弹琴。弹着弹着，不知不觉太阳已经落山。一杯弹一曲是描写郑愔边饮边弹的气派。下句表现郑愔琴艺高超，大家沉浸在美妙的琴声中，光阴流逝，而浑然不觉。孟浩然其人也非常善琴，他的琴艺曾得到著名道士参寥的赞赏，连孟浩然也陶醉在郑愔的琴声中，足见郑愔的琴艺确实精妙。郑愔的琴艺得到孟浩然的欣赏，他的琴音引起孟浩然的共鸣。浩然志在山水，郑愔的琴音也志在山水，二人志趣相投。春秋时，伯牙鼓琴，志在高山，锺子期说：“妙呵，听你的琴，眼前就出现巍巍的泰山。”伯牙志在流水，锺子期说：“妙呵，听你的琴，就好象滔滔的江河！”诗人表示自己喜欢山水，不愿仕进。实际上是借用伯牙锺子期的故事，说郑愔与自己思想志趣相投，潜台词是希望郑愔能够帮助自己成就理想。一般写弹琴的诗，或渲染琴声的美妙，或感叹琴师的身世，而孟浩然通过对听琴的描写，勾划出一位善琴好饮，放浪潇洒，飘然出尘的高士形象。诗用“半酣下衫袖，拂拭龙唇琴”的细节表现郑愔的豪放旷达，用酒、清风、竹林、琴、夕阳烘托其高洁；结尾以自己的高蹈，来表现郑愔的高蹈，展示人物的内心境界。写完弹琴，诗中的人物也就呼之欲出了。

天色向晚，大家把活动现场移至室内，继续着饮酒弹琴。王白云兴致越发激昂，提笔在自家墙壁上题诗一首：

同孟浩然宴赋

屈宋英声今止已，江山继嗣多才子。

作者于今尽相似，聚宴王家其乐矣。

共赋新诗发宫徵，书于屋壁彰厥美。

该诗描述了作者与孟浩然一起宴会，欣赏到宋英声的音乐演奏后，他们感叹当今世间才子辈出。他们一起赋诗，将诗刻在墙壁上，以彰显自己的美丽和才华。这首诗以描写宴会场景的方式表达了作者对当时才子辈出的观感。该诗以简洁明了的语言，表达了作者的文化自信。整体上，这首诗强调了才子辈出的时代背景，以及作者对自己才华的自豪和追求。

后来，孟浩然经常与王白云、丁凤、吴悦、朱去非等襄阳学子雅聚，登山抒怀也是风雅之中时常为之的事情。

岘山，是襄阳一处文化积淀丰厚的名胜之地。历来文人雅士，不乏到此一游，感慨作诗的雅事不在少数。这天，襄阳以孟浩然为首的一帮学子，登上岘山，一览襄阳城风光，心旌摇荡。登岘山，必怀古；怀古必对当下时局有所思考。他们站在岘山之巅，望着眼前的山河，想着朝廷不断发生的动荡以及前途未卜的时局，不无激荡，不无感慨，豪情所至，诗篇出鄢：

与诸子登岘山

人事有代谢，往来成古今。

江山留胜迹，我辈复登临。

水落鱼梁浅，天寒梦泽深。

羊公碑尚在，读罢泪沾襟。

孟浩然触景伤情，感怀作出的这首《与诸子登岘山》，读来令人抚今追昔，仿佛历史的一幕幕就在眼前——

世间的人和事更替变化，暑往寒来，时间流逝，形成了从古到今的历史。

江山各处保留的名胜古迹，而今我们又可以登攀亲临。

水落石出，鱼梁洲清浅；天寒木落，云梦泽广袤无边。

晋人羊祜纪念碑如今依然巍峨矗立，读罢碑文泪水沾湿了衣襟。

孟浩然于岘山这个襄阳名胜，在此吊古伤今，感念自己的身世，再度抒发了感时伤怀的这一古老主题。首联“人事有代谢，往来成古今”，是一个平凡的真理。大至朝代更替，小至一家兴衰，以及人们的生老病死、悲欢离合，人事总是在不停止地变化着，没有谁没有感觉到。人类社会总是在发展变化着，长江后浪推前浪，一代新人换旧人，这是不可逆转的自然法则。过去的一切都已不存，今天的一切很快又会成为过去，古往今来，年复一年，日复一日，寒来暑往，春去秋来，时光永在无情地流逝。首联两句凭空落笔，似不着题，却流露出诗人的心事茫茫、无限惆怅，饱含着深深的沧桑之感。颔联紧承首联。“江山留胜迹”是承“古”字，“我辈复登临”是承“今”字。“胜迹”，是指山上的羊公碑和山下的鱼梁洲等。作者的伤感情绪，便是来自今日的登临。登临岘山，首先看到的就是羊祜庙和堕泪碑。羊祜镇守襄阳颇有政绩，深得民心，他死后，襄阳人民怀念他，在岘山立庙树碑，“望其碑者莫不流泪，杜预因名为‘堕泪碑’。”诗人望碑而感慨万分，想到了前人的留芳千古，也想到了自己的默默无闻，不免黯然伤情。颈联写登山所见。登山远望，水落石出，草木凋零，一片萧条景象。作者抓住了当时当地所特有的景物，提炼出来，既能表现出时序为严冬，又烘托了作者心情的伤感。“浅”指水，由于“水落”，鱼梁洲更多地呈露出水面，故称“浅”。看到鱼梁洲，自然会联想到曾与司马徽、诸葛亮为友，数次拒绝刘表延请的隐士高贤庞德公。“深”指更远处，一望无际、辽阔广远的云梦泽展现在眼前。天寒水清，冷气阴森，更感湖泊之“深”。古代“云梦”并称，在湖北省的大江南、北，江南为“梦泽”，江北为“云泽”，后来大部淤积成陆地，今洪湖、梁子湖等数十个湖泊，皆为云梦遗迹。在岘山看不到梦泽，这里是用来借指一般湖泊和沼泽地。这两句诗写的是一种萧条荒落的情调，用来陪衬上下文。诗人登临岘山，深秋的凋零，不能不使他有“人生几何”，“去日苦多”，眨眼又是一年过去，空怀才华却无处施展的慨叹。尾联中“羊公碑尚在”，一个“尚”字，十分有力，它包含了复杂的内容。羊祜镇守襄阳，是在晋初，而孟浩然写这首诗却在盛唐，中隔四百余年，朝代的更替，人事的变迁，是多么巨大！然而羊公碑却还屹立在岘首山上，令人敬仰。与此同时，又包含了作者伤感的情绪。四百多年前的羊祜，为国（指晋）效力，也为人民做了一些好事，是以名垂千古，与山俱传；想到自己至今仍为“布衣”，无所作为，死后难免湮没无闻，这和“尚在”的羊公碑，两相对比，令人伤感，因之，就不免“读罢泪沾襟”了。

此诗因作者求仕不遇心情苦闷而作，诗人登临岘山，凭吊羊公碑，怀古伤今，抒发感慨，想到自己空有抱负，不觉分外悲伤，泪湿衣襟。全诗借古抒怀，融写景、抒情和说理于一炉，感情真挚深沉，平淡中见深远。该诗前两联具有一定的哲理性，诗的前四句，就是概括羊祜的话。“人事”，人物及其事迹，是有新陈代谢的。一代的人去了，一代的人接上了。这就成为古今。山水今天依然是一个名胜，却轮到我们这一代人来游玩。后两联既描绘了景物，富有形象，又饱含了作者的激情，使得它成为诗人之诗而不是哲人之诗。“湮灭无闻”正是对诗人自己遭遇的真实写照，触景生情，倍感悲伤，不禁潸然下泪。想到自己空有抱负，不觉分外悲伤，泪湿衣襟。全诗感生命之短促，表达怀才不遇之悲伤。同时，语言通俗易懂，感情真挚动人，以平淡深远见长。清沈德潜评孟浩然诗：“从静悟中得之，故语淡而味终不薄。”这首诗的确有如此情趣。山以人名，人以山传。羊祜和岘山，相得益彰。自西晋羊公镇守襄阳始，至今已越千年，其集清廉、善政、韬略、谦让等美名于一身，历代称颂。又以孟浩然的《与诸子登岘山》，而相传为佳话。

理想毕竟是乐观的，而现实确实是残酷的。唐中宗景龙四年，朝廷发生系列兵变和动荡。

景云元年（公元710年）八月，唐睿宗任命李重福为集州刺史。未及行，洛阳人张灵均向李重福进计说：“大王地居嫡长，自合继为天子。相王虽有讨平韦氏功，安可越次而居大位。昔汉诛诸吕，犹迎代王，今东都百官士庶，皆愿王来。王若潜行直诣洛阳，亦是从天上落，遣人袭杀留守，即拥兵西距陕州，东下河北，天下可图也。”郑愔等人也积极撮合此事。于是，李重福令家臣王道先到洛阳招兵买马，继之，与张灵均等诈乘驿骑潜入洛阳，在天津桥集聚数百人，皆持兵械待命。他们带领这支刚刚组成的队伍，从天津桥出发，去袭击左右屯营。侍御史李邕从天津桥过，发现李重福率兵作乱，骑马先到左掖门，令闭关拒守，又至右屯营，晓谕：重福作乱，令其坚守御敌。李重福带兵先袭右屯营，右屯营坚壁不动，营中矢射如雨。无奈，只好去左掖门袭击留守。左掖门紧闭，李重福令人纵火烧之。此时，左屯营官兵已经进逼到跟前，李重福的兵众原本是乌合之众，官军一击即溃不成军，四处逃亡。李重福随着这些散兵游勇逃出城外，躲藏在山谷间。第二天，东都留守裴琰等派出众多兵丁，在东都城内外进行大规模搜查。李重福眼看大势已去，大呼一声，“天亡我也”，遂自投漕河而死，年31岁。

正当孟浩然他们响应李重福的号召，加紧秘密联络之时，忽然传来朝廷政情国是，风云变幻的消息，一个好信息还没有来得及去细细理清，又一个坏消息接踵而至。

唐景龙四年（公元710年）六月初二日，中宗被韦后所杀，年方十六的太子即位。韦后及其党羽又阴谋害新帝，效法武则天当女皇，因而欲先除去相王与太平公主。相王之子临淄王李隆基时在长安，见诸韦擅权，暗中召募才勇之士，又厚结羽林万骑（禁军名号）以谋匡复社稷。兵部侍郎崔日用本依附韦后之党，知其逆谋，恐将祸及自身，乃遣人密以韦后之谋告知李隆基，劝他先发制人。于是李隆基与太平公主及公主之子卫尉卿薛崇暕、苑总监钟绍京、尚衣奉御王崇晔、前朝邑县尉刘幽求、折冲都尉麻嗣宗等，谋先举事诛诸韦。有人提出应将此事先告知相王，李隆基说：“我辈起事，匡复国家，事成福归相王，如若不成则身徇社稷，不连累于相王。今若告相王而王从之，则使王预危事，不从，将败大计。”众人都同意他的意见。六月二十日下午，李隆基微服与刘幽求等入宫城之北禁苑中，集合于苑内钟绍京衙舍（钟绍京官为禁苑总监）。夜间羽林万骑将领葛福顺、李仙凫入苑与众人相会。二更时分，李、葛二将返回玄武门羽林军营，拔剑斩羽林将领中的韦氏党羽，对将士说：“韦后鸩杀先帝，谋危社稷，今夕当共诛诸韦，马鞭以上（指诸韦子孙高及马鞭者）皆斩之，立相王以安天下，敢有怀两端助逆党者，罪及三族！”羽林将士皆欣然从命。李隆基率羽林兵入玄武门，直奔太极殿。韦后闻乱，恐慌中从太极殿跑入殿前飞骑营中，被一飞骑军士斩首献于李隆基。安乐公主正对镜画眉，被军士斩首；驸马武延秀被斩于肃章门外；又斩上官昭容。时小皇帝（年十六）正在太极殿，刘幽求说：“大家约定今夜共立相王，何不马上就办！”被李隆基阻止。众人搜寻诸韦在宫中者及素为韦后所亲信者，捕狱即杀之。拂晓时，内外皆定。天亮后，李隆基出宫见相王，叩谢未先告之罪。相王抱隆基而泣，说道：“社稷宗庙不坠于地，汝之力也。”李隆基迎相王入宫辅少帝。六月二十三日，太平公主以少帝名义，请让位于相王。相王起初固辞不受，其子李隆基、李成器竭力相劝，才应允。二十四日，相王入太极殿，太平公主以少帝名义传位相王。时少帝犹坐于御座，太平公主对他说：“天下之心已归相王，此非儿座！”乃手提少帝而下。相王即位（睿宗）后欲立太子，宋王成器为长子，而李隆基有匡复之功，乃犹豫不决。李成器对睿宗说：“国家安则先嫡长，国家危则先有功。”坚辞太子之位。二十七日，乃立李隆基为皇太子。

这个走马灯式的几个喜忧参半的消息，着实不断刷新着孟浩然的认知，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？在孟浩然的认知里，皇位本来是李重茂的，而皇叔李旦偏偏将侄子赶下皇位，自己称帝，这有点大逆不道。但李旦称帝后为张柬之等老臣平反昭雪，也是对孟浩然心灵的慰藉。后来又听说李重复到洛阳称帝失败身亡，郑愔和张灵均等人已经被收监入狱的消息，孟浩然、王白云他们立即感到自己随时都有被官府抓捕的危险。也都各自采取暗暗遁循的措施。